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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盧氏中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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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日宴結束,王萱和元稚一出來,便看見蕭睿和許崇守在王家的馬車旁。許崇站得筆直,好似正在戍衛宮門,蕭睿坐在馬車邊上,一只腳吊在空中晃蕩,半點都不像皇家子弟。

“皎皎!阿稚!等了你們好久了,方才我們看見盧嬤嬤匆匆坐車回去了,她說自己身體不適要先回王府,拜托我們送你們回去。”蕭睿開心得很,手舞足蹈,仿佛盧嬤嬤走了是什麽普天同慶的大好事。

“兄長呢?”方才更衣時盧嬤嬤神色便有異常,只是她不說,王萱也就沒問。

“他說遇上一個故人,打算請他去臨江仙再喝一杯。”許崇把蕭睿拉下來,親自放好踏板,示意王萱上去。

王萱提裙,躬身上車,車架旁的絲絳勾住了她的帷帽沿,她感覺不對,只好保持著半躬的姿勢,向元稚求救:“阿稚,幫幫我。”

“怎麽了?”蕭睿率先跳上來,看見她的帷帽被勾住,大笑幾聲,直接把她的帷帽取下來,“戴這東西幹嘛?都是那些南方士人胡說,宣揚這些酸腐倫理,你看前朝,哪有什麽世家閨秀出門都要戴著帷帽,豎起屏障的事?我有位姑祖母,騎馬射箭,無一不精,弓馬之嫻熟,連我都比不上,每每提到如今風氣,都氣得吐血。”

王萱發髻微亂,頭上一朵珍珠攢成的珠花沿著順滑的烏發掉了下來,落在車架上,她正要去撿,許崇卻先她一步撿起來了,放在她手心上,溫和地說:“小心些,快進去吧,送你回家。”

王萱點點頭,元稚在下面喊著:“蕭睿你快下來!我要上去。”

“元稚你說話小聲點!一點女孩子的樣子都沒有!真是不知羞……”

“你方才對皎皎可不是這麽說的!蕭睿,你不要太過分,回家我就告狀,讓阿耶給你加重訓練!”鎮遠將軍是一眾皇室子弟的武學師父,從前明成太子都會跟他一起學騎射,現在太子薨逝,其他宗室子弟反而不敢去上課了,只有蕭睿一個“傻大膽”,還照常上課。

“元稚,你要敢說,我就告訴將軍夫人你在外面胡鬧。”這兩人都是一點火就著,互相瞪著對方,誰也不肯讓步。

“好了,時候不早了,阿稚——”王萱坐進去,把簾子掀起來,向元稚伸出手。元稚最聽她的話,蕭睿也不會故意惹她不快,每次他們倆一吵架,只要王萱插嘴,定然是無疾而終。

王萱和元稚坐在車中,蕭睿在車外喋喋不休著他近日的見聞,說到中宮皇後預備設宴,為幾個皇室旁支未婚子弟許婚的事,突然喊了王萱:“皎皎,雖然你還未及笄,但你的婚事也還沒有定下來,不知叔父如何打算?你……又是怎麽想的?”

“兄長尚未成親,還輪不到我談婚論嫁。睿兄,聽說你前幾日為司大家作了一首短曲,我還沒聽過呢,有時間能把曲譜給我看看嗎?”

蕭睿聽見她想要自己作的曲譜,頓時高興起來,忘了前面的問題,又和許崇炫耀:“不枉我求著鐘繇學了這麽些年,從前還覺得雅樂枯燥,沒想到雅樂學得好,譜些村調倒是不在話下,像這種短曲就簡單得很。”

許崇只是笑了笑,不吱聲,隨手把街邊垂下來的酒旗拂開,露出一只粗糙闊大的手來,上面滿是細碎的傷痕,手心都是厚繭子,挽弓的指節也比常人的粗大。

他今年加冠,已經是五品的鷹揚將軍,他父親許邕是二品驃騎將軍,前年因傷病去世,陛下恩典,特賜牌匾一塊,許家仍是驃騎將軍府,也有鼓勵許崇子承父業、建功立業的意思。因為從小熟讀兵書,刻苦練功,他一向都是沈默寡言的性子,也沒時間去學什麽琴棋書畫,因此在蕭睿滔滔不絕的時候,他總是緘口不言。

馬車經過臨江仙,臨街的二樓窗邊站著兩個人。一人白衣颯颯,一人青衣若竹。

“呵,沒想到舍妹說的‘登徒子’竟然是周清源高徒,真是令人震驚。”若不是裴稹的眼神總是有意無意地往王萱身上飄,被他抓了個正著,他還沒想起來。

“她親口稱呼我為‘登徒子’?”

王蒓眉心皺成一團,這人怎麽如此不知禮數?他正要教訓教訓這個妄圖“染指”自己妹妹的小人,卻聽得他輕笑一聲,說道:“她紅口白牙的,倒要來汙我的名聲,王兄,我想你是誤會了,我與她之間,什麽都沒發生過。”

“你救了舍妹,王家本該奉你為上賓,但是一碼歸一碼,舍妹是個天性單純的孩子,請你不要打擾她的安寧。”

“王兄,世事難料啊……”裴稹意味深長地看著王蒓,向他敬了一杯酒,也不等他拿起酒杯,自己一飲而盡,將杯子放在桌上,轉身離去。

王蒓眼睜睜看著他大笑著揚長而去,一股無名火自腹中升起,突然記起自己是來警告他的,卻被他拋在身後,更為裴稹的“初生牛犢不怕虎”而震驚。

回到家中,卻聽說侍候王萱的盧嬤嬤中毒垂危,王蒓大吃一驚,連忙問同行而去的卷碧:“怎麽會中毒?!她一個嬤嬤,誰會針對她?”

卷碧帶著哭腔回道:“正是,盧嬤嬤這是為女郎擋了災了,那盞茶水,是謝家使女親手斟給女郎的。因著前次出門出了事,這次出門盧嬤嬤便格外小心,帶了銀針查探不說,自己還將茶水點心一一嘗過,才肯讓女郎入口。想必她當時就難受了,但銀針查不出來,也沒有即刻發作,她只是說茶水不好,讓人換了,女郎這才幸免於難。”

“她現在如何了?”

“太醫正在施救,說是幸好只抿了一口,應該救得回來,只是,這毒極烈性,恐怕救活後,再也說不了話了。”

王蒓沈默片刻,讓卷碧去庫房支一百兩金,送到盧嬤嬤的兒子,王萱的奶兄,如今正擔任羽林衛左校尉一職的張瑨手裏。張瑨的父親是鎮遠將軍手下的一員悍將,當年也做到了五品的輕車將軍。他出身草莽,從小就是孤身一人,第一次保護將軍夫人楊氏和王萱母親盧氏上香的時候,見到了當時已經是盧氏身邊一等使女的盧嬤嬤,一見鐘情,非卿不娶,於是兩人在各自主家的見證下結為夫妻。

盧嬤嬤雖是使女,卻不是賤籍,因為她原來是範陽盧氏旁支的女郎,只是作為媵嫁來到了王家,沒有被王恪收房,而是一直服侍盧氏,只要得到盧氏允許,她是可以隨意嫁人的,也不存在配不上五品輕車將軍的說法。

只是,成親三年後,輕車將軍戰死沙場,盧嬤嬤只生了一個張瑨,索性婆家無人,她就又回了王家,繼續服侍盧氏,直到她生下王萱去世,又服侍王萱長大。

王萱躋坐在花室裏,雙目無神,一動不動,只有手指在微微顫抖著。

難怪,一向能夠跟著她就絕不可能獨自走開的盧嬤嬤,會等不及她就提前離開,她是意識到自己中了毒,實在難過得忍受不了了,才會提前坐車回府。她出身範陽盧氏旁支,是王萱母親的媵侍,如果她中毒死在謝家,定會引起軒然大波,造成兩家的嫌隙,所以她覺察到不對之後,只是提醒她不要飲茶,而不是第一時間找大夫處理自己的事情。

“皎皎。”

“兄長。”

王蒓走到她身邊,默默坐下,把手放在她的頭上,輕輕拍了兩下,王萱的眼淚就順著兩頰無聲落下。他心疼地看著王萱,把她攬入懷中,撫著她的後背輕聲安慰。

皎皎從小就倔強,從不肯像旁的女郎一般輕易落淚,她難受的時候,就是神游天外,自己在腦海裏瞎想,為此生了好多次病。整個家裏,王蒓與她最為親近,所以才發現了她的異狀,他也有辦法,只要拍拍王萱的腦袋,她就能哭出來了。

“這事與你無關,我一定會幫你查出真兇,嚴懲此人,盧嬤嬤若是醒了,看你如此自傷,定會訓斥你的。”

“嗯……”王萱緩緩點頭,還帶著濃重的鼻音,王蒓身上獨特的香料味,讓她覺得熟悉又安心,情緒漸漸平覆。

雖然盧嬤嬤顧及王謝兩家關系,沒有當場揭穿,但人是在謝家中毒的,王家必然要找謝家人問個明白。

太醫通過查看盧嬤嬤的身體,並不能判斷出她所中的是什麽毒,只知道,這毒並不致死,只會讓人成為目不能視、口不能言、耳不能聽的活死人。

王蒓去謝家問過,那個斟茶的使女已經畏罪自殺,在她的房中搜出了一塊價值不菲的玉玦,又因為她是新近買來的使女,出自牙行,沒有家人,甚至在謝府沒有相熟之人,她一死,線索就斷了。

王萱還在家裏等他帶回一個說法。

王蒓回到家中,頭痛欲裂,卻看見王萱披著頭發站在他的書房門口,一襲白衣,如同幽魂一般。

“謝家那邊,查不出來了。”王蒓沈默著,從袖中拿出一個盒子,遞給王萱。

“這是何物?”

“謝玧送給你的安神香,他讓我向你道歉,謝家管教無方,竟出了這般十惡不赦之徒,他讓你等他十日,十日之後,必會給你一個交待。”

“嗯,我等著,盧嬤嬤也等著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大家中秋節快樂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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